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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季是山上農家的耕種季,玉米開始收割的同時培育稻米的苗,稻米收割完了馬上又要開始小米的種植,一路到年底,婦女每天都需要去農田工作。今天大家一起來這家,明天一起去那家工作,有些人家互相幫忙,有些人會雇用鄰居為自己的農田工作。婦女受僱去種田,一天可以拿到三百盧比的工資,但是做同樣的工作,男人卻可以拿到五百盧比的工資。

 

Asha women: Kalpana didi harvest kodo in her farm

左邊的這位媽媽是 Kalpana Chhetri,是 Asha 婦女的其中一人,她帶著我去田裡收割小米

 

除了耕種的工作之外,婦女每天從早忙到晚。清晨五點多起床進廚房生火,煮一大鍋和著削掉的蔬菜皮、小米和剩飯的食物給牛羊當早餐。再把雞放出籠子,剝些玉米粒灑在地上餵雞。七點之前,叫小孩起床讀書,出門砍草、挑水。回家煮茶和點心餵孩子,馬上又開始煮午餐,趕在九點之前讓孩子吃飽、穿好制服(女兒的頭髮還需要紮成整齊的兩條辮子)、準備孩子的下午點心便當、送上校車。孩子上學的每天早晨都是一場戰爭。

 

Asha women: Sarmila didi cooking lunch for the family

她是 Sarmila Thapa,其中一位 Asha 婦女,一大早就見她在廚房裡面忙碌(兜兜拍攝)

 

小孩上校車之後,媽媽繼續收拾碗盤,再接著一整天的工作,耕田、餵牛羊、洗衣服、打掃家裡。下午四點,準備好孩子的下午點心,迎接孩子回家。吃完又再出門耕田、砍草,回家還要準備晚餐、洗碗、督促孩子讀書寫作業,每天晚上將近八九點,媽媽才可以真正躺下來休息。每天忙碌的生活當中,織布的工作對於她們來說,需要花掉更多體力與時間,在耕種期根本不可能多做一份工作。有時候正午回家休息,她們只想躺著看電視或睡個午覺,沒有多餘體力拿出工具繼續織布。

Kalpana didi (didi 是姊姊的意思)告訴我,如果她做另外一份工作,代表她需要每天花錢請人到她的農田工作,不然農田的工作怎麼辦?沒有蔬菜、玉米、小米,她家的糧食都要用買的,而她沒有這麼多錢可以直接買,家裡又沒有媳婦或是親戚可以幫忙,她只能自己照顧農田和牛羊(還有兩個孩子)。

 

 

Asha women: Mina didi cutting grass for cattles

她是 Mina Gurung,Asha 婦女的其中一人,我們跟著她去砍草,滿滿一籃子的草將近二、三十公斤重

 

兜兜回台灣之後,我花了一些時間去拜訪婦女,關心她們織布的狀況,另一方面和她們報告兜兜已經平安到家了。走在山間小俓,想著兜兜告訴我一定要好好記路,不能用農作物記婦女家的相對位置,每個季節的農田都會不一樣。果然,印象中那條穿過玉米田後即會抵達的住家,因著玉米收割完畢而消失。腦中沒有導航系統的我,在山上繞了好幾圈,最後只好找人問路,問了還聽不懂人家跟我說什麼,有好心人直接帶著我走去她們家。婦女常常不在家,我就坐在家門口等她們從田裡回來。

她們看到我來家裡拜訪,幾乎每個人都問我同樣的問題:「兜兜回台灣了?到家了?她的爸媽好嗎?」「妳常跟兜兜聯絡嗎?」「幫我跟兜兜說我很想念她,提醒她要記得我們喔!」「兜兜會回來嗎?什麼時候?」

用著我只會講的那幾句尼泊爾文,勉強回答完所有問題後,換我問她們最近織布工作進行得如何。

Khem Kumari didi 一聽到我問織布的情況,轉身繼續做她的工作。沈默了好一段時間,她才轉頭跟我說:「我的工作真的很多,沒辦法繼續織布。」一邊指著她家的田、牛羊、廚房和剛洗好的衣服。

Samjhana 是 Asha 婦女中唯一還沒結婚的女孩,但她總是在家裡忙進忙出,耕田、煮飯、洗衣,織布的工作早就沒有再做了。

Gita didi 指著一間小儲藏室給我看:「地震時倒塌了,織布工具在裡面,不知道還能不能用。」

Sapana didi 沒有小孩,但她的丈夫生病了,辭掉海外的工作回家,她一個人努力維持家計之外,還要照顧先生。

「那妳喜歡織布嗎?」婦女幾乎都會開心地笑著說她喜歡,但又馬上尷尬的說她很忙沒有空織布。

Chandra Kala didi 是 Asha 婦女當中織布速度非常快,品質又很好,曾經被 WSDO 工廠稱讚過她是織布第一名的婦女,但她最近離開村子回到夫家住,沒有繼續織布了。

Shova 很年輕,已經結婚了,但還沒有小孩,每次都看她坐在家門口發呆,她說在等丈夫下個月回來。

當我去拜訪 Sarmila didi 時,她正在生病,發著高燒,虛弱地躺在床上不斷咳嗽,幾句問候之外,織布的事情問不下去了。

 

Asha women: Jasmaya didi in the farm

她是 Jasmaya Gurung,以第一名結業的 Asha 婦女,當時她在田裡插小米的苗(兜兜拍攝)

 

看著兜兜當時剪輯的紀錄片,婦女完成了受訓課程拿到工作證時是如此的開心,那一張張帶著自信的笑容,讓我們覺得跟著她們一起實踐夢想是如此有價值。我很不甘願,兜兜、Evelyn 姊姊、 Rabin 和這一群婦女共同完成的傳奇故事,怎麼能讓它就如此收場?Rabin 也很沮喪,一面想念以前跟兜兜一起工作的歡樂時光,一面承受著婦女們一個個離開計畫的壓力。她們是被稱為「希望」(Asha)的一群婦女,但我們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,就快要放棄希望。

 

經過一段時間評估狀況,我們決定幫助這些 Asha 婦女工作。為了讓她們能夠減少往返 WSDO 工廠拿材料和領薪的交通費,我們要將原本的 Asha Room 改建成 Asha Center,由我們去將十幾人份的材料帶上山,也由我們將織好的布帶下山換薪水。我們可以統一管理每一位婦女工作的狀況,方便她們繼續織布,也可以將部分的錢用來支持學校的行政開銷。Asha Center 將會是一個鼓勵婦女、聯繫感情也方便她們繼續工作的地方。然而九月時,WSDO 工廠面臨政府無預警的土地徵收,工廠忙著整頓搬遷和建設新工廠,Asha Center 的計劃一直到 11 月中才真正可以開始。我們和 WSDO 工廠談好棉花運送和管理的事情,成功帶了將近 20 綑布的量上山。Rabin 興奮地通知所有婦女來學校取材料,我們也在學校發成績那天(家長都必須親自來學校領成績單)提醒她們可以直接來學校拿棉線,婦女們答應我們一定會來拿。

 

Asha women: Sapana didi washing dishes

她是 Sapana Gurung,Asha 婦女其中一位。村子裡洗碗都是這樣蹲在家門口的一塊小水泥地上洗,還需要自己舀水。(兜兜拍攝)

 

等到收割季節結束,Rabin 告訴我有六位 Asha women 歸還了織布器材。她們是來自 Aayarpani 那一區的婦女,村莊正在興建水源設施,每家每戶都必須派人出來幫忙,她們也不例外。這個建設需要⼀年的時間,她們知道沒有辦法繼續織布,乾脆直接歸還器材。其他地區的婦女,也都沒有來 Asha Center 取材料。隔年一月,我們運上山將近 21 公斤的棉線,只好全部帶下山。我們擔⼼若直接歸還 WSDO 工廠,下次工廠就不會再讓我們帶棉線上⼭了,最後只好讓 Rabin 的妻子 Purna 一個人完成所有人的工作。

經過這半年的無效堅持,Rabin 和我重新討論該如何招募新的婦女加入。山上婦女⼤多以務農為主,沒有多餘時間織布,如果我們再繼續招募⼭上婦女,只會造成同樣的狀況。Rabin 提議我們招募來自城市的婦女,她們大多為全職家庭主婦,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投入織布工作。但是我們山上的學校和社區計畫,要怎麼讓城市裡的婦女願意支持?Rabin 也想過在他自己家設立像 WSDO 一樣的工廠,招募波卡拉的婦女到家裡工作,讓我們自己決定婦女的薪水,賣出的商品也自己賺。可是以現在的資源怎麼能夠開啟完整的工廠和銷售通路?其實山上有一些婦⼥,丈夫一直沒有寄錢回家,或是丈夫早就拋家棄子消失蹤影,這些年輕的媽媽,除了耕田之外,還會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。繞了一大圈,我們還是必須在山上執行計畫、招募山上婦女,找到最需要幫助的家庭,一起共同努力。為了這些婦女的家庭與孩子,也為了學校與社區計畫而工作,才是這個「希望」(Asha)計畫的目標。

我們只能承認 Asha 婦女織布的計畫已經結束了,但是我們不放棄希望。當初兜兜和 Rabin 能夠在山上開啟計畫、招募婦女、培訓工作技能,在村子裡成為一件令人大開眼界的事情。就算表面上看起來是失敗的,但是也因為有這樣精彩的起頭,社區計畫跟著這股力量不斷前進,2015 年咖啡田、2016 年雞舍、2017 年學校宿舍等計畫開始推展,當年的 Asha 婦女計畫提醒我們可以做得到,也可以改變一些事情,但是也提醒我們要用對的方式做。

Asha 婦女的計畫需要一個轉彎,而這個轉折在我去拜訪一位了不起的姊姊後開始,

請繼續看下一篇《尼泊爾工作日誌:Asha 社會企業~失敗不是終點》http://shulindaiy0710.pixnet.net/blog/post/88099566

(上一篇是 Asha 社會企業的開始《尼泊爾工作日誌:Asha 社會企業~山上婦女與專案的開始》http://shulindaiy0710.pixnet.net/blog/post/72905622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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