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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Do you want to know who you are? Don't ask. Act! Action will deflineate and define you." --Thomas Jefferson

「你想知道你是誰?不要問。行動!行動會勾勒你且定義你。」湯馬士・傑佛遜

 

當兜兜回台灣之後,我一個人回到山上,真的開始一個人生活與工作了。學校、社區、婦女計畫,這些計劃該怎麼做?我能夠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跟附近居民建立關係,從跟他們的相處的過程中了解我能夠為他們做什麼

兜兜離開尼泊爾之前,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帶我在村子裡走走晃晃,去住過好多戶人家,讓大家知道我是兜兜的接班人,且熟悉我的存在。但當我嘗試著回去拜訪這些人的時候,每個人都只問我兜兜的事情,「兜兜到家了嗎?」「兜兜會不會再回來?」「妳有沒有跟兜兜聯絡?」「幫我跟兜兜說我很想她喔⋯⋯」很多人不小心把我叫成兜兜,更有一堆小孩喊我兜兜。小孩搞不清楚狀況,以為台灣來的姊姊都叫做兜兜吧。我的合作夥伴,也是我的尼泊爾爸爸 Rabin(其實原本是兜兜的尼泊爾爸爸,這個稱呼也直接交接給我了),每次看到我就會講起以前和兜兜一起工作、一起生活的大小事,有時候非常興奮地說著有趣的往事,有時候說著說著就陷入沈默。他真的非常想念兜兜。開始跟他工作的幾個月裡,在他眼裡只看見對兜兜的思念。不只有 Rabin,我身旁幾乎所有人都是如此,當我望向他們眼裡,只看到因為眼前不是兜兜散發出的失落感,我好像一種會被思念眼神穿透的存在。

 

我知道需要一點時間讓大家想念兜兜,我也知道我需要一些時間讓大家習慣我的存在。一方面正式開始山居生活,我努力學習融入當地人的生活當中。我的適應力很強,每次換到新環境中我總能快速的安頓好自己,並找到自己在新環境中的生活模式,好好得過新生活。第一次在海外又是在山區,我將適應力開到極大值,學習他們的生活方式、學習語言、穿著打扮、學習所有跟人相處的枝微末節。總是希望自己可以再更融入一點,再更像一點,大家看我,不亦樂乎,我也自在。

走在路上不再慌張的東張西望,開始會有人把我錯認成尼泊爾人,有人看到我就直接對我講尼泊爾文,甚至走在路上會被人叫住問路。身上的衣服開始換成當地買的,到哪裡都踢著夾角拖,頭髮束成整齊的馬尾,瀏海高高的夾起來,露出額頭,跟所有的尼泊爾女孩一樣。走在路上越來越自在,因為我再也不是在人群中突兀的存在。當地人在我旁邊看了一陣子才發現我是外國人時,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笑容,我也就當成是一種被接納的確據。

其實心中還是有那麼一些渴望,渴望大家能真實的認識我,能夠知道我是誰。我是在尼泊爾生活的台灣女孩戴書琳,22 歲,剛從東海大學外文系畢業,還拿到東海博雅書院的榮譽畢業生,但是這些能說出我到底是誰嗎?有時候,我喜歡看著當地人試著叫出我的中文名字,比起英文名字 Christine 或是我的尼泊爾名字 Smriti ,戴書琳這個名字才是復刻著我的成長記憶,也將是這個名字帶我乘著歷練的羽翼飛向未來。

 

"It is better to live your own destiny imperfectly than to live an imitation of somebody else's life with perfection." --The Bhagavad Gita

「寧願不完美的活出自己的命運,也不要完美複製、活出別人的生命。」(出自印度教梵歌)

 

我在波卡拉的華人朋友們提醒我,身為華人的我應該要有自己的樣子。(我來自澳門的朋友 Candy、來自中國的朋友 Lia 和來自香港的朋友 Bonnie,她們會說我們是中國人,但重點就是我們都是華人啦!不多計較國情問題。)

同是華人女孩生活在尼泊爾,她們提醒我不要被同化了。為什麼這裡許多人欣賞華人?因為華人工作起來很聰明、很有效率,善於交際又懂得管理,跟他們思考模式不一樣。

是啊,生活習慣上我還是有不會輕易被同化的地方,對於許多事情的原則和定義都不同,基準線也不同。在臺灣長大的我,腦中被程式設定好的價值觀,根深蒂固,就算設定新程式,舊程式是不會被刪除的記憶。那些,就是我的特色。特別是身處於不同文化中,強求自己變得跟其他人一樣,只會似不像,到最後還要承受這文化下對好女孩的標準值。

該說好險遇到同樣長住在尼泊爾的華人女孩嗎?拉著我說,妳要抗爭到底,因為我們的想法本來就跟這裡人不一樣。看看我在這裡的價值是什麼?做為國民外交人員的一份子,一方面展現良好的適應力,能夠適時照顧自己,也能夠適時的讓別人照顧,一方面保有我身為臺灣人的特色。上次跟好朋友聊到這點,她說因為我在海外感受非常深刻,但是在臺灣社會中,每個人都也承受著相似的感覺。我們同樣也都在社會期待下,找尋著,並試著不要忘了自己的特色。(身為社工師的她,特別提到她服務的青少年,尤其是那些被迫提早出社會的孩子們)

 

上面這段(斜體)文字是我大約一年半前寫的,當我變得越來越像尼泊爾女孩,心裡其實還是有不能認同自己的地方,最終我還是我,若是要用改變自己的方式讓其他人認識我、喜歡我,寧願我不要這麼融入當地,而我要成為大家心中那個特別的 Christine(當地人還是叫我英文名字比較容易),我可以跟兜兜很不一樣,但我一樣可以跟當地人成為好朋友。我要讓他們真實地看到 Christine 就是這個樣子,我要他們喜歡的那個我是最真實的我。

 

後記:這篇大概是我在尼泊爾生活反思中最深刻的一段回憶,我想跟我的爸媽和許多好朋友說謝謝,因為他們一直都記得我到底是誰,就算他們見到回台灣時的戴書琳看起來很不像台灣人,但是他們心中依然有我的樣子,他們對我的記憶幫助我不會迷失在積極適應異文化的改變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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